高曉松為什么成了高曉松?我們采訪了他媽媽
“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,還有詩和遠方。”
幾年前,這句歌詞一度成為網(wǎng)上頗為流行的一句話。后來,高曉松多次說過,這句話源于自己的母親張克群。
張克群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宋宇晟 攝
在不少觀眾的印象中,張克群似乎是那種出身名門、師從大家、“有林徽因之風”的淑女形象。不少人或許都會好奇,那會是個怎樣的“奇女子”啊?
不想說相聲的建筑學者不是好……
事實是,這些想象都在張克群出現(xiàn)之后“一秒破功”。
“我小時候是想著將來要當相聲演員的,相聲演員雖然沒當成,但用北京話說,我說話還是比較貧的。”
在前段時間自己的新書分享會上,張克群這樣解釋其書中諸多口語化的表達。她甚至還說了一段繞口令,引得現(xiàn)場哄堂大笑。
她覺得,要讓大家了解中國古建筑,就必須要用人們喜歡看的語言表述。
這樣的例子在張克群的講述中屢屢出現(xiàn)。比如她談到古建筑修舊如舊時說:“梁先生(指梁思成)舉了一個例子,他說就跟老人鑲牙似的,鑲一口二十多歲的大白牙,一齜牙,嚇人一大跳,就應該鑲一個比較黃一點,比較灰一點的牙。所以古建修復也是這樣,整舊如舊,讓人們感覺到它的滄桑。”
有聽眾說,沒想到傳說中“高曉松的媽”搞笑能力完全不輸兒子,而且完全沒有“偶像包袱”。
資料圖:高曉松。中新社記者 劉關(guān)關(guān) 攝
“你都不知道他媽是誰,你怎么評價他呢?”
作為建筑學者,張克群習慣在考察一幢建筑的時候先去找其設計者。她將建筑的設計者形容成“建筑的媽”。但其實,這句話完全可以套用在她和孩子們之間。
張克群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宋宇晟 攝
“父母不是圣人,我小時候也會尿炕”
毫無疑問,對于張克群來說,自己的孩子是繞不開的話題。兩個孩子都曾在清華大學學習。
在采訪中,張克群不斷被問到有關(guān)教育子女的問題。可在她的答案是“不教育”。
“好多家長覺得自己長大了、一有了孩子,就覺得自己從小就是圣人,從來沒尿過炕。我就不認為我是圣人,我小時候也會尿炕。所以我從來主張跟孩子做朋友,而且我自己的困擾也跟孩子說。”
高曉松節(jié)目視頻截圖。
張克群說,自己從不催孩子寫作業(yè)。
“我就是跟他們做做朋友而已,他們是我的一個禮物,從小我就跟他們一起玩。我從來不認為他們得聽我話。第一,怎么見得我就正確呢,孩子有孩子的思想;第二,就算我正確,你怎么見得他能接受呢。所以我從來不教育他們。”
但同時,張克群看重兩個問題。“一個是保護孩子的自尊心,絕不當街就責罵他們。因為他沒了自尊心就會自甘落后,有自尊心他自己就念書。第二就是什么問題你都得回答他,即使他問很奇怪的問題。”
資料圖:高曉松。
女兒小時候,張克群曾騎自行車帶孩子出城去清華大學,路上女兒問“樹怎么都進城了”。“這其實是個相對運動的問題。兩歲半的孩子,我仔細跟她說,‘其實樹沒進城,是我們出城了’。”
“其實當時她沒懂,但是她覺得她問的問題引起了大人興趣。所以下回她還琢磨點問題,慢慢就漲知識了。”
“梁思成‘忽悠’我去學建筑”
張克群說,教育孩子,自己基本沿襲了父母的方式。“他們怎么教育我,我就怎么教育孩子。”
“我初中有段時間成績不理想。你說我爸得怎么著吧?結(jié)果一句重話都沒有。我爸跟我說,你休息一年吧,你上學比較早。弄得我自己特別不好意思,覺得得好好念書,不然多對不起爹媽對我這點理解。所以我很是用功了一番,然后就考上了比較好的高中。”
張克群出身于教育世家:父親張維曾是清華大學副校長、深圳大學首任校長、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兩院院士;母親陸士嘉曾參與籌建北京航空學院(今北京航空航天大學),是北航的幾位創(chuàng)校教授之一;舅公則是一代名醫(yī)施今墨。
不過,張克群兒時完全“沒覺得他們是名人什么的”。“我就覺得我爸特好,從小時就給我們講各種笑話,我們家屬于嚴母慈父。我媽厲害著呢,可是我爸特別好。至于是不是名人,我不知道。”
她進入建筑領(lǐng)域著實和著名的建筑學家梁思成有著不小的關(guān)系。張克群還記得當時被“忽悠”學建筑的情景。
資料圖:梁思成塑像。中新社發(fā) 何川 攝
“1959年我上高二,那一年清華組織教師去北戴河休養(yǎng)。那天,我在岸邊畫畫,梁先生濕了吧唧地從海里爬出來說,你喜歡畫畫,將來就學建筑。”
張克群說,當年的梁先生就是個“快樂的小老頭”。“他講中國建筑史很生動。但那時我們沒有教材。他想起什么講什么,今天講一講敦煌,明天講一講獨樂寺。”
雖然這種講授方式還談不上系統(tǒng),上課也只是“放點幻燈片”,但張克群能感受到“梁先生對古建筑特別喜歡”。
“那時候沒有現(xiàn)在這么好的設備,就是幻燈片打在白墻上。比如說打到白墻上一個雕塑,他能趴到那個墻上摸著那個雕塑說,我多喜歡這個佛爺?shù)男∨帜_丫啊!”
“不是專家,是夾磚”
當年的清華大學建筑系的本科生除了畫圖、做設計之外,假期還要忙著實習。
“第一年實習就是砌磚。實習了一個半月之后,最后的考核是一天要砌三百塊磚。當時沒想防曬什么的,就想著怎么能砌好三百塊磚。師傅教我們說,那個磚得在手上轉(zhuǎn),因為你得找到一個最好的面砌在外面。也沒想到什么手磨了什么的,就整天在家練轉(zhuǎn)磚頭。”
到了第二年,實習的工種變成了刷油漆、給地板打蠟。
“老師當時教我們的口號就是,設計師一條線,工人身上一身汗。所以你們一定要知道磚怎么砌的,砌起來有多難,你們就不亂畫了。”張克群說。
張克群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宋宇晟 攝
畢業(yè)以后,張克群被分配到大慶。
“當時我們不是技術(shù)工人,到了工地就是叫力工,吃50斤定量的力工。我們就用個磚夾子在火車站夾磚,咔咔咔往汽車上裝。裝完了以后拉到工地,咔咔咔再卸下來。后來有一人說,誒,你是清華的專家啊,我說不是專家,是夾磚。”
自己的兩個孩子先后出生在當時工作的地方,張克群笑說,這一雙兒女是自己“流浪生活的紀念品”。
上世紀七十年代,張克群回到北京才開始真正做回建筑設計這一本行。
“朋友都叫我‘破廟迷’”
臨近退休,張克群迷上了古建筑。工作之余,她經(jīng)常開車到各地去尋訪、調(diào)查古建筑,而且“越看越覺著好”。
“有時候我?guī)е遗笥褌內(nèi)ィ咧咧叩介T頭溝那邊。經(jīng)常是看見一破廟就去看。所以他們就管我叫破廟迷。”
不過,對于今天北京古建筑的保護,張克群有自己的看法。她不主張保護所有的四合院。
資料圖:北京,冬天的四合院。王苗 攝 圖片來源:CTPphoto
“四合院里面沒有廁所,凡是說要保護這個,保護那個,住在里面的人都說,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搬到大樓里?它不是為了現(xiàn)代人生活設計的。”
張克群覺得,北京四合院的保護只能分片。
“我的老師曾經(jīng)說過,他說那個青銅器好不好?漂亮吧?多有文化啊,可是你會拿它燉肉不?唯一的去處就是博物館。所以北京的四合院也應該保留博物館性質(zhì)的,一般的四合院沒什么保存價值。這是我的觀點。”
張克群新書。出版社供圖
她認為,大家首先得知道有什么好東西。
“有一次我到頤和園去拍攝房頂?shù)募公F。有一個清潔工說,干嘛老照房頂啊,人家都照景色。我說,我在照房頂?shù)募公F。他說,那不就是一群小狗嗎?那可不是小狗,我慢慢給他講。講完以后,他特別感興趣。等我走了,回頭一看,他不掃地了,一直那兒看房頂。”
她在此次再版的《北京古建筑物語》中寫下這樣一段話——
有人問我:“費了半天牛勁,你為什么呢?出版賺錢?寫著過癮?”我說:“什么也不為,只為此生的這段建筑情結(jié)。”(記者 宋宇晟 實習生 王新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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