鵲噪梅梢喜報晴:把詩詞織成宮毯有多美
鵲噪梅梢喜報晴,催開幾葉砌邊蓂。
南宋詩人洪咨夔的《侄壽叔祖》中,僅“鵲噪梅梢”四個字,便氣韻靈動地構(gòu)建了一幅生機盎然、喜氣盈門的圖畫。
內(nèi)斂含蓄的古人擅用動植物來表達情感和寓意,不單用在詩詞里,更是融入文化基因中,誕生了大量寓意吉祥的紋樣。比如柏,冬夏常青,用以祝福長壽萬年;石榴,籽粒繁多,寓意多子多福;蝙蝠,與“福”諧音,寓意幸福吉祥。這些吉祥紋樣寄托著對美好生活的祝福,被一代代匠人繪于瓷器、建筑表面,織于衣物、窗幔之上。
誕生于皇家、富有宮廷特色的“宮毯”,便用講究的用料和精湛細(xì)膩的編制手法,織出大量精致華麗的吉祥紋飾,讓人們在一絲一縷間,感受獨屬于中國人的浪漫,以及綿延于數(shù)千年文化長河中的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。
鵲噪梅梢喜報晴
喜鵲和梅花,是中國古代常見的吉祥紋飾元素。喜鵲常成群營巢于屋宅旁的樹上,其鳴聲“喳喳”被認(rèn)為是要有喜事的吉兆,故而被古人視為報喜鳥。宋代程俱所作《即事戲作四首·其四》中就有“鵲噪兩耳聾,主人亦言好”詩句。
作為“喜”的象征,喜鵲的圖案大量出現(xiàn)在古代的繪畫、銅鏡、織錦中。在清晚期的一張“黃地喜鵲登梅清供圖栽絨地毯”中,金黃的毯心里,一隅作梅枝,老干橫斜虬曲,枝繁葉茂,枝頭掛著圓形鳥架,一只喜鵲展翅立于其間,口銜一盆吊籃,籃內(nèi)種梅花。
清晚期“黃地喜鵲登梅清供圖栽絨地毯”。北京華方藝術(shù)中心館藏
花卉、鳥鵲用色豐富多彩,運用暈色法,細(xì)膩豐富,表現(xiàn)力強。整毯構(gòu)圖新穎疏朗,設(shè)色典雅明亮,富麗華美,端莊大氣,且寓意美好。喜鵲是報喜之鳥,梅是報春之花。喜鵲和梅花一起出現(xiàn)時,往往是“喜鵲登梅”的圖案,寓意“喜上眉梢”。故民間常把帶有“喜鵲登梅”圖案的物品陳列家中,以兆好運。
清晚期“黃地喜鵲登梅清供圖栽絨地毯”(局部)。北京華方藝術(shù)中心館藏
文彩光華動揮霍
有鳥有鳥名孔雀,文彩光華動揮霍。
這是明代胡儼《孔雀圖》中的詩句,描繪了孔雀雍容華貴的美,詩中贊美道:“有鳥有鳥名孔雀,文彩光華動揮霍。修頸昂昂翠羽翹,大尾斑斑金錯落。”
孔雀羽毛美麗,開屏?xí)r艷光四射,深得古人喜愛。宋代羅愿所撰的《爾雅翼》中也稱贊道:“蓋鸞鳳之亞。尾凡五而后成,長六七尺,展開如車輪,金翠煜然。”
孔雀不僅外觀美麗,其“知時而行”“飲食知節(jié)”等生活習(xí)性也被古代文人總結(jié)出“九德”,視為“禮”的化身。孔雀開屏更是被視為祥瑞之兆,孔雀紋也逐漸成為深受人們喜愛的傳統(tǒng)紋樣,被廣泛應(yīng)用于瓷器、服飾、臥具、銅鏡、剪紙等領(lǐng)域,代表吉祥、文明、富貴的寓意。
此外孔雀在民間還是愛情和美好的象征,唐高祖“雀屏中選”的佳話流傳至今,古人的新婚用家具、器物、妝飾也常用孔雀紋飾。
西漢史游所著《急就篇》中有記:“錦繡縵旄離云爵,乘風(fēng)縣鐘華洞樂” ,其中“爵”通雀音,說明早在西漢時期,先人們的織品上就有了孔雀紋樣。湖南長沙馬王堆西漢墓出土的波紋孔雀紋錦,恰印證了這一點。
清晚期“藍地孔雀開屏纏枝蓮栽絨地毯”。北京華方藝術(shù)中心館藏
清朝晚期的“藍地孔雀開屏纏枝蓮栽絨地毯”,則非常巧妙織就了一幅孔雀開屏圖。毯心藏藍色大地,中央留白,四隅作孔雀開屏圖,羽尾層層綻放,宛如扇面,絢麗多彩,繁而不亂,屏羽間又以勾云紋組成束帶,使毯心巧成海棠形。
屏羽之外,黃色地上又滿飾纏枝蓮紋,枝蔓纖細(xì)曼妙,翻卷有度,花頭穿插其間,大小不一卻韻律有度,似花潮涌動。此亦為吉祥寓意。
清晚期“藍地孔雀開屏纏枝蓮栽絨地毯”(局部)。北京華方藝術(shù)中心館藏
纏枝蓮紋飾也是傳統(tǒng)吉祥紋樣,常用于瓷器、絲織品上,因其圖案花枝纏轉(zhuǎn)不斷,故稱纏枝紋,又名“萬壽藤”,寓意吉慶,具“生生不息”之意。
整毯紋飾中,孔雀開屏與纏枝蓮,簡繁結(jié)合,生動明快,又寓意吉祥如意,可謂是別具巧思。
紅袖織綾夸柿蒂
紅袖織綾夸柿蒂,青旗沽酒趁梨花。
這是唐代白居易《杭州春望》中的詩句,說的是當(dāng)時杭州織綾的姑娘們技藝精湛,柿蒂成了標(biāo)志性的花紋。
柿蒂紋也是常見傳統(tǒng)吉祥紋樣。柿蒂紋,顧名思義,形狀像柿子分作四瓣的蒂。
古人有“木中根固,柿為最”的說法,柿蒂紋則被認(rèn)為非常結(jié)實,且中間的圓代表天穹,其他的花瓣代表四面八方,表達了普通人渴望堅固長久、事事如意的愿望,廣泛運用于陶器、青銅器、紡織品和建筑上。戰(zhàn)國到漢代時,柿蒂紋門窗欞格流行開來。明清時期,柿蒂紋成為栽絨毯興盛一時的紋樣。
在這張清早期“回紋邊柿蒂紋地團花紋馬鞍毯”中,毯心作柿蒂紋錦地,中央以團花作花心,四朵勾蓮紋圍抱成團,花葉相連,形成一朵雍容富貴的團花。毯心四隅作四朵纏枝蓮,橙、黃兩色渲染的花頭濃烈飽滿,湖藍、鈷藍渲染的纏枝靈動舒展。整毯設(shè)色冷暖對比強烈,紋飾有序,寓意富貴綿延、圓融完滿。
清早期“回紋邊柿蒂紋地團花紋馬鞍毯”。北京華方藝術(shù)中心館藏
另一張清早期“姜黃地柿蒂紋邊花卉紋馬鞍毯”,毯長方形,毯心姜黃色地,中央飾團花,花心以藏藍色線勾勒九宮格,內(nèi)交錯飾萬字紋及朵花,外圍則以湖藍、藏藍兩色渲染拐子紋,曲折間構(gòu)成圓形朵花圖案,暗喻天圓地方。
清早期“姜黃地柿蒂紋邊花卉紋馬鞍毯”。北京華方藝術(shù)中心館藏
虛室生白,吉祥止止
宮毯起源于寧夏,因其織結(jié)堅牢,毯面柔軟,深得皇家權(quán)貴的青睞,自元代起,就成為皇宮的御用品,“宮毯”由此得名。明清兩代的皇宮,曾經(jīng)歷過“凡地必毯”的輝煌景象。
中國地毯工藝歷史悠久,宮廷地毯是其中的巔峰之作,代表著織毯工藝的最高藝術(shù)水準(zhǔn),織造工藝講究,圖案豐富多彩,質(zhì)感細(xì)膩上乘。北京宮毯織造技藝在2008年入選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
悠久的歷史積淀,日臻完善的工藝,造就了宮毯的璀璨文明。除了用料考究、工藝精湛外,其紋飾更是繁復(fù)精美,古韻十足,“圖必有意,意必吉祥”,有很高的藝術(shù)價值。
《莊子》有云:“虛室生白,吉祥止止。”
中國的傳統(tǒng)吉祥紋樣蘊含著中華民族傳統(tǒng)的文化心態(tài),寄托著美好的寓意,而宮毯,作為這些展現(xiàn)吉祥紋樣的藝術(shù)載體,凝結(jié)了歷代匠人的智慧,留住了歷史文化印記,帶給人們的是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向望和精神上的極大寄托。(文/雷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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